沒到中午就停電了。喀布爾兒童醫院的走廊昏暗潮濕,這裡沒有色彩鮮艷的圖畫,也沒有用來轉移被病痛困擾的小病人注意力的音樂和玩具。 院長毛拉·拉希姆對前來采訪的美聯社記者凱西·坎農說,醫院只有300張床位,原來人滿為患,病人往往超過400人,有的時候兩三個孩子不得不共用一張病床。然而,美國三周前開始空中打擊的時候,能走的病人就全走了,因為醫院的四周布滿了塔利班的軍事設施。盡管美國聲稱他們不以平民為打擊目標,並對誤炸造成的人員傷亡表示歉意,但醫院、多數病人和他們的家屬並不會因美國的這些話而冒生命危險。 拉希姆說,自從10月7日空襲開始以來,已經有29名兒童受傷被送到了這裡,其中有些傷得還很嚴重。 10歲的瑪麗亞趴在床上,床邊堆著兩個廢棄的塑料注射器包裝袋、換下的紗布和上一頓的剩飯。她埋著頭,看不見臉,一只滿是血污的手吊著,吊帶懸在鏽跡斑斑的鐵架上。 女孩兒的爸爸站在床邊,用略帶責備的口吻向記者講述了她在空襲中從二樓窗戶邊摔下來受傷的經過:『瑪麗亞在窗戶旁邊玩兒……這時一枚炸彈爆炸了,整座房子都搖晃著。她嚇得摔了下來。』 在阿富汗這個貧窮、閉塞的國家,情況好的時候年人均收入也只有200美元。即使是空襲之前,醫院條件的艱苦程度也是超乎想象的。一間病房裡有6張病床,如果有床單的話也是又髒又破,床單上,床墊中的填充物從破洞裡伸出來。缺乏藥品,供暖系統損壞,用了30年老掉牙的保育箱也壞了。與此同時,政府資金不到位,醫生缺乏培訓,設備損壞嚴重。 現在的情況則更糟。由於轟炸,政府夜間停止供電,有時白天也停電,星期日也不例外。阿卜杜勒·拉赫姆紮伊醫生說:『我們有兩臺發電機,但是沒錢買柴油。』由於缺乏能源,有的手術不得不推遲。有時候只能點著蠟燭或煤油燈作手術。他說,要找個能長時間穩穩地舉著光源的人可不是件容易事。 目前喀布爾已經沒有國際救援組織的外國工作者了。所有外國人都接到通知,讓他們在空襲開始前撤離。但是還有些救援組織努力嘗試通過阿富汗本國人把藥品送入阿國境內。拉希姆說,由於醫院藥品短缺,病人得自己從市場上買藥。目前,只有在病人情況最為嚴重的時候纔能用麻醉藥。 70多歲的比比·揚在她頭纏繃帶的孫子身旁悄聲啜泣。她12歲的孫子名叫托裡·伊拉希,是在上學的路上遇到了空襲,被飛機投下的榴霰彈炸傷的。他躺在床上,突然嘔吐起來。地上沒有盆,周圍也沒有護士,沒有人上前來幫忙。他的祖母祈求地四處看著,然後扶他側過身躺下,給他擦乾淨嘴。 醫生拿開蓋在穆罕默德·薩拉姆身上的髒毯子時,這個10歲孩子用滿是淚水的棕色大眼睛望著醫生。他的右腳已經被切除了,左腳也受了傷,醫生說也有切除的危險。『我們得等等看是不是能保住它,現在我還不知道———我想不大可能。』拉赫姆紮伊醫生說。 當被問到是怎麼回事時,薩拉姆用幾乎是耳語的聲音說:『我睡著了,一枚炸彈掉到了我的腳上。我疼哭了。』醫生說他的腳被榴霰彈炸掉了。 下午慢慢過去了,光線越來越暗。一個穿著極大的灰色破毛衣的老人兩手各提著一盞煤油燈走過走廊,他後面跟著另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走在後面的老人抬起頭,擠出一絲笑容,嘴裡說著:『神保佑你。』 他們經過走廊中一把把破舊不堪的木椅子向守衛慢慢走去,那裡有個圍著巨大黑圍巾的老婦人在掃地。醫院的有些窗戶不見了,秋天的冷風吹了進來。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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