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對於人類的挑戰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從本質上說,對疾病的挑戰,也就是對人類智慧尤其是對人類醫學的挑戰。不管是非典這樣的新發疾病,還是『乙肝』這樣的宿敵,人類都迫切呼喚著醫學界的原創成果。只有我們的醫學發達,更多富於成效的原創成果面世,纔能真正抵御疾病對生命的不斷侵襲。這就激發了人類自身對醫學的強烈訴求———
從去年到今年,可以說中國人比以往任何時候對疾病與生命、疾病與社會、疾病與一個民族和國家的認識都要深刻。其實疾病對生命的威脅並不是個體的,也不僅僅是對生命健康本身,還有生命的尊嚴和疾病引發的一系列社會問題。在今年的『兩會』上,建立和完善全社會公共衛生體系和預警機制、『乙肝歧視』等問題,成為代表和委員們熱議的話題之一。我們在疾病造成的普遍性災難和社會恐慌面前,開始反思我們的制度建設,甚至我們發展的根本理念;但與此同時,我們也不能忽視另一個根本性的問題,即我們醫學界的原創技術和成果,以及由此形成的原創環境。無疑,只有我們的醫學發達,只有更多的富於成效的原創成果面世,纔能真正抵御疾病對生命的不斷侵襲。正是處於這樣的思考,直接構成了我們與新中國自己培養的第一屆博士、中國免疫治療學專家李求是教授對話的理由。
從學科交叉點尋找原創突破
記者:從非典到禽流感,以及由來已久的『乙肝』頑癥,疾病對於人類的挑戰從來就沒有停止過。這就激發了人類自身對醫學的強烈訴求,所以從本質上說,對疾病的挑戰,也就是對人類智慧尤其是對人類醫學的挑戰。不管是非典這樣的新發疾病,還是『乙肝』這樣的宿敵,人類都迫切呼喚著醫學界的原創成果。那麼,您如何評價中國醫學界的原創現狀?
李求是:所謂的『原創』,當是指一種新的發現和創造,它與模仿形成了對照。至少它是一種突破性的革新,是可以獲得知識產權的成果。不管在哪個領域,原創其實是相當艱難的,我們的醫學界也不例外。據統計,我們國家能夠稱得上原創的藥僅佔3%%,這其中原創的西藥就更少,不過五六種。就拿臨床常見的一些自身免役病如紅斑狼瘡,類風濕性關節炎、慢性腎炎等,我們臨床使用的藥仍然是三四十年前就開始使用的激素。
原創滯後,臨床就面臨無奈和尷尬。這就使得我們尚未清算歷史陳賬諸如癌癥、艾滋病等之前,又要面對像非典等新型疾病的挑戰。當然這是人類共同面臨的挑戰。而就醫學的原創而言,臨床又比基礎理論研究滯後。我做過一個統計,諾貝爾醫學獎中有29人因研究免疫學獲獎,而因免疫治療獲獎者卻寥寥無幾。這就說明,至少在此領域,應用滯後於理論,理論的突破沒有同時帶動實踐的突破。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脫節?我以為正是沒有很好地架設一條從理論研究到臨床實踐的橋梁。當然架設這個橋梁的代價是昂貴的。在國外,一般一只成功原創藥的誕生約需投入10億美元,要歷時10年的研制周期,纔可能上市。缺乏足夠的經濟支橕支持原創,是一個世界性的問題。
對於我們國家來說,原創之艱還有更多的原因。比如舊有體制形成的思維慣性、模式和文化。不能否定若乾年來我們的科研院所和大專院校對於原創工作沒有貢獻,但一個有目共睹的事實是,我們絕大多數成果僅滿足於理論的尖端或前沿,其目的也只是在有影響的學術刊物發表若乾篇論文,之後獲得一個什麼理論創新獎什麼的。其中真正能運用到實踐,轉化為生產力的不多。由此科研與需求割離。而對於企業來說,人纔和設備嚴重不足,根本不能像一些跨國公司一樣形成自己的研發體系和研發能力。再則,長期以來,我們重生產、輕科研,導致了整個社會對一種創新精神缺乏應有的呵護與激勵,不能形成一種原創的氛圍。這也與我們的傳統文化有關,比如中庸思想。令人欣喜的是,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深入,特別是近幾年來,創新已作為一個國家戰略提到了應有的高度,這將有利於改變整個社會的舊有觀念,推進各個領域各個行業的原創。
記者:我們知道,您曾就讀於白求恩醫科大學,並成為新中國第一個免疫學博士。之後又以諸多創新成果榮獲國家突出貢獻醫學博士、青年科學家獎等殊譽。這一切與您一直致力於醫學『原創』緊密相聯。在您的科研中,是如何展開這個『原創』的?
李求是:在我的科研中,『原創』觸發的前提首先是我對免疫基礎理論研究與免疫臨床學脫節的理性思考。我讀碩士的主攻方向是臨床學,而讀博士的主攻方向又是免疫學。之後我被分配到北京一家大型醫院從事臨床基礎醫學研究工作。而考上碩士之前,我有過四年的內科醫生經歷。這樣一個學科理論和實踐背景,一方面使我清晰地看到了免疫臨床對免疫學基礎理論研究的需求方向;另一方面,從我自身的知識結構出發,促使我在兩者之間打通一個溝通的渠道提供了努力的可能。從我博士畢業的1986年開始,我研究的方向放在了肝病上,原因是中國是一個肝病高發國家,中國數以億計的肝病患者迫切呼喚著具有標本兼治的具有特別療效的原創肝藥。而在此領域,我們不能過多地去指望西方發達國家,因為他們是該病的低發區,僅佔人口總數的千分之幾,他們不可能把更多的資金投入到這個領域。
為此,我們歷時十餘年,先後完成了『九代清源』、『天福奇膠囊』、『抗乙肝膠囊』、『治療性乙肝疫苗』的研制。『九代清源』已經上市,後面若乾正進行臨床工作。最近幾年,我們拓展領域,分別完成了SRNA技術治療艾滋病的研究,成功獲得具有病毒抑制活性的6個片段,治療腎小球腎炎的中藥,高血壓疫苗,戒毒疫苗,治療牛皮癬和老年性癡呆的一類新藥。這一系列成果完全具備原創的意義。比如我們的『抗乙肝膠囊』,藥效學研究表明,與目前醫界公認的西藥拉米夫定相比它的藥效持續時間長,且同時具有護肝作用,其實這正是中藥的作用特點。
那麼這一系列創新如何取得的?概括說有四點:一是從學科的交叉點上尋找突破。我曾經發表過這樣一篇學術論文,題目就是《新的發現往往來自不同學科的交叉點》。二是研究路徑的變化。我們確立的研究方向無一不是來自於臨床發現。發現線索,制定研究方向,再回到臨床檢驗。我以為這個路徑是對傳統的先科研後實踐路徑的有效修正。三是極力營造『原創』思想氛圍。我大力提倡和推進學術上的『唱反調』、『反叛』精神、逆向思維,大興學術的辯論之風,推崇出新出奇,推崇學術上的『鬼纔』。四是原創是多學科、多領域、多行業背景的合作,是群體合作的結晶。正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是原創成果誕生的一個重要條件。當然,行業領導,比如國家藥監局的大力支持也是原創成果誕生的重要條件。這正是天時地利人和,讓自由的、鮮活的、創造的元素空前活躍起來,並一次次點燃創新的火花。
理念決定原創路徑
記者:您能否從你們的肝藥研制,具體談談這個原創的路徑?你們的肝藥與市場上琳琅滿目的肝藥有什麼不同?
李求是:首先我們認為,乙肝不是不治之癥。流行病學調查表明,每年都會有1%~2%的乙肝病毒攜帶者,體內病毒自然消失。雖然這個數字聽起來微不足道,但它卻明白無誤的告訴我們,乙肝不是不治之癥,我們的機體具有戰勝乙肝病毒的潛能。因此,我們提出,乙肝可以自愈,我們應該做的工作是幫助機體,調動內在的抗病能力,建立一支具有戰斗力的防衛部隊(免疫應答能力),而不是單純借用僱傭軍(如抗病毒藥物)去鎮壓病毒。當然在調動免疫應答能力的同時,還要注意對肝髒的保護,因為清除病毒是一場在肝髒進行的戰爭,肝髒所受的損傷有時是很嚴重的。
經過對多種天然植物有效成分的篩選(中國科協振華基金資助項目),我們得到具有生物反應調變劑(BRM)活性的提取物,當時命名為綠色水溶物(GWe)並在專業學術雜志發表。以此技術為基礎,研制出『九代清源』,它是一種具有護肝、免疫調節雙重功能的保健品,投放市場後,消費者反映良好。
我們進一步對其有效成分進行分析,並按中醫理論組成復方制劑,又研制成功以慢性乙肝為主要治療對象的抗乙肝膠囊(暫用名)。藥效學研究表明,與傳統抗病毒療法相比,它具有藥效作用時間長,反跳輕,保護肝髒等獨特之處。
但是,對於治療乙肝的中藥而言,其共同的缺點是缺乏特異性,即不易激發針對乙肝病毒的特異性免疫反應。因此,對廣大的乙肝病毒攜帶者而言,治療性乙肝疫苗應該是更為有效的治療手段。我們的北京萬賽生物技術發展有限公司已經初步完成了治療性乙肝疫苗的研發工作,中試車間已基本完工。既然我們已經向乙肝宣戰,就要將戰斗進行到底。
記者:您剛纔提到你們推出的原創藥的主要成分均源於天然植物。現今,被稱為國粹的中醫正面臨發展的窘境,您能否從你們的原創過程解讀這個『中藥西制』?您認為中醫發展的瓶頸在哪裡?
李求是:我想先從中西醫比較談起。中西醫孰優孰劣,不是絕對的。中醫講『君臣佐使』、『相生相克』,有『養、調、治』三昧。仔細揣摸,內裡包含了濃厚的『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和文化。所以中醫重感性,重經驗,總體說是一種經驗科學。西醫則重理性,重分析,重精確量化。這樣的理念差異會帶來不同的結果,實際也反映了東西方文化的衝突。一般說,西藥見效快,藥物的有效成分純度高,直指病癥,但連帶作用和調養作用不足。而中藥見效慢,藥成分復雜,治標也治本,無毒副作用。我們的『中藥西制』理念,正是汲取了中西醫的精華,特別是西醫重理性分析,重精確量化與檢測,運用現代化的手段,對天然植物有效成分進行提取,去粗取精,去雜成純,抵達西藥起效快、作用精到的境界。這就是取人之長,補己之短。從這個層面上看,我們的中醫發展的確有許多值得改進的地方。首先是原創理念要有突破,包括文化的汲取。你要走出去,就得在認同上下功夫,這可以叫『隨鄉入俗』。其次是,研究方法和療效評價標准要與世界接軌,包括我們一些久負盛名的老字號中成藥,要說得清成分,也要說得清含量,要有精確數字化概念。第三是要構建多學科交叉的人纔體系和復合型人纔體系。四是要取得ISO14000系列環保認證,突破綠色貿易壁壘。
尋找多米諾效應
記者:從民間『九代醫藥研究所』的面世,我們看到了一個醫學專家的轉型,對於這個轉型,您如何自我評價?
李求是:我是在1995年從一個國家級研究所走向社會,創辦北京九代醫藥研究所的。它的身份屬於民營。當時跨出這一步是經過了認真思考的。從大環境上說,當時『下海』這個詞非常流行。我曾經對這個詞匯做過思考,它表象上是對財富追逐的一種心理煽動,但本質上,它意味著一種自主擇業、自我創造精神的肯定。我對學術的思考方式很大程度影響了我的性格,比如我一直向往一片自由創造的天空,我希望學術的探究和創造沒有來自外界的束縛和乾擾,因為我深刻體會到,只有寬松的環境,纔能讓創新不被壓抑和扭曲。另一方面,在我的免疫學探索和實踐中,我已愈來愈清楚,臨床和基礎理論需要一座橋梁。假如理論與實踐老是兩張皮,我們的理論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這是理論的不幸,也是千千萬萬個患者的不幸。我的確有一種使命感、責任感,甚至產生了一種衝動,希望自己給自己盡快搭建一個實現兩者轉化的平臺。第三方面則落實在人生的信念上。我一直在想,人活著要踏踏實實做點對社會有益的事情,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實現自己的社會價值。
這些想透之後,我們創立了這個民間研究所。至1999年『九代清源』口服液被衛生部正式批准上市,我們又面臨一次抉擇。這個問題就是,『九代清源』怎麼走向市場?顯然,沒有市場的廣泛接納,我們的工作就失去了價值,同時我們也將沒有了繼續研發的供給。假如我們一條龍包攬,即從創制到生產再到市場營銷,我們勢必喪失自己的優勢。毋庸諱言,我們走了一段彎路。於是,我們把產品交給了專門的營銷商。從一只產品營銷的思考,使我們得到了很多啟示。2002年,我們又成立了北京多米諾醫藥研究所。這是一個技術平臺,我們形象地稱之為『技術投資銀行』。我們的一些原創成果就是通過這個平臺落地開花的。直到今天,我們已擁有了更多形式的合資合作開發項目、生產工廠。比如北京萬賽生物醫藥技術有限公司的誕生,比如與張家口長城制藥廠的合作。
可以說,是營銷這塊『短板』把我們的思索引向了更開闊的領地,諸如技術成果如何更快捷更有效地走向市場,原創中如何更好地整合社會資源,尤其是人力資源,等等。我們近幾年與中國醫科大學、北京生物技術研究所等單位的合作,極大地加速我們原創的步伐。
記者:您剛纔提到的『技術投資銀行』,以『多米諾』命名,這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李求是:這個名稱就包含了我們的一種渴望與期待。我們希望我們的原創成果在廣大的患者中產生像多米諾牌骨一樣的反響和效應。因為我們很清楚我們在做什麼,我們期望通過我們開創性的工作,打破這個領域原創的停滯狀態。但第一張牌將會是哪一張呢?我們還在探索中期待,在期待中探索。
記者:任何『原創』成果都不會輕易獲得,肯定需要艱苦卓絕、漫長的努力。從您的經歷中我們感覺到了一種堅韌不拔的力量。這樣的力量從哪裡來?思想的原點是什麼?
李求是:的確,任何原創成果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心智、汗水與毅力的馬拉松,它需要一種百折不撓的精神。尤其是今天,更需要一種坐冷板凳的精神,需要驅除浮躁和急功近利,保持一種求知的寧靜心態。那麼這種力量的源泉哪裡來?我首先想說,我是一個悲天憫人主義者,特別是『憫人』情懷,是每一個從醫者都需要的。當年就讀於白求恩醫科大學,面對那尊雕像,我就常常想,一個加拿大人為什麼會不遠萬裡來到中國?我想真正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一個醫生超出國界、膚色和政見的對於生命自覺的守護責任,以及對生命的熱愛和執著的關懷。中國有句俗話叫『醫者父母心』,我的理解是,這既是國人對醫生的無限崇敬,也是對醫生的一種警醒與砥礪。由此看,作為一個從醫者應該更多地注重內省。我很欣賞老子的一句話:『生而弗有,為而弗恃,長而弗宰,是謂玄德。』我們需要這樣的『玄德』,也需要悲天憫人的普世情懷。
李求是博士小檔案
李求是1951年生,吉林省人。1982年畢業於白求恩醫科大學第一臨床學院,獲醫學碩士學位,師從國內著名肝病學家葉維法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慢性肝病患者的免疫調節紊亂機制及其調控。其主要研究成果是證明了慢性肝病患者的免疫紊亂與其體內存在的抑制性巨噬細胞有關,通過前列腺素抑制劑的使用,可部分恢復其免疫功能。
1986年在解放軍總醫院工作,任研究員,教授,主要從事臨床免疫學的研究。結合臨床研究,進行了手術應激與免疫、免疫治療中的個體差別、紫外線的免疫調節效應、針灸治療類風濕關節炎的機理、自身免疫病發病機理等研究,成果頗豐,獲得多項軍隊科技進步獎。自1989年,受中國科協委托,進行新型免疫調節劑的研制。
1991年獲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和國家教委聯合授予的『有突出貢獻中國博士學位獲得者』稱號,並受到江澤民,李鵬等中央領導的接見。
1995年在中國科協、中國科技發展基金會、中國微生物學會、中國免疫學會的大力支持下成立了九代醫藥研究所,任所長。
2001年創辦北京多米諾醫藥研究所。
2002年北京多米諾醫藥研究所與北京京鐵華龍藥業有限責任公司就治療性乙肝疫苗項目開始合作,並為此成立北京萬賽生物醫藥技術發展有限公司。
項目研發情況
九代清源口服液:北京九代醫藥研究所研制,1999年衛生部正式批准的保健食品,具有免疫調節、保護化學性肝損傷兩項功能,適用人群為免疫力低下人群和可能有化學性肝損傷危險者,該產品總經銷商為上海融發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天福奇膠囊:多米諾醫藥研究所研制,衛生部2002年批准的保健食品,具有免疫調節和抗輻射兩項功能,適用人群為接觸輻射者,免疫力低下者。
抗乙肝膠囊:由北京萬賽研制,目前已完成臨床前全部工作,顯示出對乙肝病毒強大、持久的抑制效應和保護肝髒,拮抗炎癥。近期開展臨床驗證。
治療性乙肝疫苗:北京萬賽研制,中試車間已基本完工,位於北京密雲開發區內,正進行臨床前准備工作。
sRNA技術治療艾滋病的研究:由北京多米諾醫藥研究所開發,已經成功獲得了具有病毒抑制活性的6個片段。
治療腎小球腎炎的中藥:與張家口長城制藥廠合作,河北省中藥研究重點項目,其主要特點為清除免疫復合物,具有國內、國際領先水平。已開展中試准備工作。
高血壓疫苗:屬於第三代疫苗,由多米諾醫藥研究所研發,動物實驗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可產生明顯而持久的降壓作用,對機體正常生理功能無影響。
戒毒疫苗:屬於第三代疫苗,由北京多米諾醫藥研究所研發。
治療牛皮癬的中藥:基礎研究和工藝研究已基本完成。
治療老年性癡呆的中藥一類新藥。目前已經獲得了純度>98%的活性物質。動物實驗已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