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曄包裝廠的廠房是一座簡陋的二層小樓,坐落在北京市豐臺區長辛店鄉南營村的村路邊。3月26日12時,女工們三三兩兩地在不大的院落裏逗留。見到來訪記者,廠方的3個工作人員快速跑過來,高喊着:“不接受採訪,不準拍照!”隨即,將大鐵門重重地關上了。 這幾天,由於這家工廠接連有多名女工被確診爲“再生障礙性貧血”,並且有人因此 死亡,使其備受輿論關注。此刻,被滯留鐵門外的女工李瑞廷急得眼淚汪汪,眼前的情景讓她不知所措。她茫然地舉着一本診斷書說:“我的妹妹得大病了,怎麼辦啊。”她所說的妹妹,實際是表妹,名叫葛會珍,姐妹二人都是18歲,來自河南省開封市杞縣。近日,葛會珍到北京301醫院就診,被懷疑是再生障礙性貧血,需要進一步作穿刺,但她們沒有醫療費用,無法進一步檢查,只好在廠裏休息。爲此,廠裏還提供了雞蛋和排骨湯,但葛會珍的病情卻一點沒有見好。 來自重慶奉節的劉學清,今年31歲。2000年2月14日,她經人介紹,來到這家包裝廠做工。她說,這家包裝廠規模不大,開始是40多人,後來發展到六七十人,包盒子、涮膠、剪條子、包板等工序,都是在一個大車間進行。2000年7、8月間,原來20公斤重的小桶膠換成200公斤重的大桶膠,從一個人就能拎,到幾個人擡才能運到車間,這種膠開始散發一股特殊的氣味,讓人感到頭暈、噁心。後來,接近冬天,窗子不能打開,廠裏安了3排風扇,但風扇時好時壞,插銷是活動的,沒人敢用。隨着冬天過去,室外氣溫升高,打開窗子後,就沒人在意這件事了。 2001年秋天,劉學清感到頭痛、頭暈,身上出現小紅點,同時,出現腰痛、月經量過多的症狀。2002年1月13日,劉學清寫了請假條說:“我因身體不舒服,不能堅持上班,需要去醫院檢查,請假兩天。”也就是這幾天,她出現了牙出血。2月25日,在301醫院進行了穿刺檢查。3月4日,得出的診斷結果爲“再生障礙性貧血”。對劉學清來說,這好似“晴空霹靂”,她擔憂地說:“我的兩個孩子一個7歲、一個4歲,家庭經濟情況本來就十分困難,得了這個難以治癒的重病,未來的日子怎麼過呢?” 而女工王迪學,已經因“再生障礙性貧血”離開了人世,年僅26歲。她的丈夫肖鵬對記者說,今年1月26日,王迪學回到了離開近1年的老家,牙齦出血,月經量極多,同時伴有肚痛現象。於是,前往重慶市三峽醫院就診,住院15天,用盡1萬多元醫藥費。他悲憤地說:“春節到了,原以爲能回家度過春節,誰料到2月21日(正月初十),她就走了,離開了才3歲的孩子,離開了她多麼不願離開的人世。” 在王迪學的病歷上,清晰地記錄着這位普通打工者的發病過程:去年4月前,無明顯誘因,病人開始月經量增多……今年1月前,病人上述症狀加劇,並出現牙齦出血……(經過治療),病人仍一直月經量過多,並偶覺頭暈、眼花,雙下肢浮腫。……病人有10個月‘膠水’(苯類)密切接觸史。其他病史無特殊。” 年僅18歲的女工肖瑩秋,也出現了鼻子出血、昏迷的病狀。在離開北京,返鄉就診時,她只能趴在舅舅的背上。而媽媽手拿着衛生紙,隨時擦拭她流出的鼻血。而家人,是大年三十之夜趕往北京接肖瑩秋回去的。在同樣已經確診的再生障礙性貧血的困擾下,這個春節,親人臉上沒有喜慶,只有抹不去的愁容。 看到肖瑩秋的病狀,又聽說這家工廠多名女工同時患上再生障礙性貧血,她的姑夫羅廣武禁不住拍案而起,先後向北京市勞動局、總工會以及市衛生監督所反映情況,市衛生監督所受理了他的舉報,開始對此進行調查。 對此,天曄包裝廠的楊廠長稱:“我們等着最終的鑑定結果。”對於女工們面臨的醫療經費困境,她未置可否。而北京市衛生監督所所長王義對記者表示,此事“正在查處之中”,尚無最後結論。至於查處進程、調查情況則“無可奉告”。 面對着一個個女工年輕而走向疾病、衰落的生命,一位醫務工作者表示,膠、苯等物質,加上通風不好,很可能引起女工們的再生障礙性貧血等疾病。而率先舉報的羅廣武則認爲,從事與苯有關的工作,惡劣的生產條件可能是“禍首”,發生這一情況,暴露了年輕的女工們在自身健康保護方面意識的淡薄;同時,如果管理部門不加大監察、調查力度,真正負起責任,那麼在經濟發展和利益的驅動下,會有更多悲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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