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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中葉，中藥隨着早期華工來到美國。後來，美國華人社區逐步擴大，中醫在美國出現了。紐約一家醫院的鍼灸師王女士對記者說，在美國，華裔從業最多的行業第一是中餐，第二就是以鍼灸爲主的中醫藥。一個多世紀過去了，越來越多的外國人加入到這個行列中來。中醫在美國取得了怎樣的發展呢？帶着這個疑問，記者開始了這次調查。
“中醫不算醫，中藥不算藥”
中醫在美國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就是中醫的地位問題。
在紐約中醫界，王守東的名字無人不曉，2000年8月，王守東因涉嫌無照行醫等罪名遭到了逮捕。當時本報還做了專門報道。由於此案直接關係到中醫在美國的地位問題，因此引起了廣泛關注。因爲美國是個案例法的國家，假如王守東被判無照行醫，此案一旦成立，將涉及全美中醫藥界，對中醫可以說將是“致命打擊”。
2003年1月13日，王守東一案悄悄結束，王守東除了需要對僱傭沒有職業資格的人承擔一定責任外，並沒有被判以其他罪名。當有記者問他，是否還要做中醫時，他回答說，他還要繼續在美國發展他的中醫事業。那麼，中醫在美國的地位是否因爲這個案件而有所改變呢？
王守東1983年畢業於遼寧中醫學院，出版了十幾部中醫專著。1995年來美后，先後獲得了紐約等3個州的鍼灸執照，並在紐約法拉盛辦起了一家經營中草藥的公司北京中醫院。雖然漢語名字叫“中醫院”，實際上他們使用的英文名爲“WorldHealthInc.”，應該翻譯爲世界健康公司，主要從事中草藥和保健品的買賣。由於生意非常紅火，1997年他找了幾名從中國內地退休來美的老中醫，爲來公司買中藥的人號脈、開方。1999年，隨着名氣逐漸擴大，公司開設了骨科、婦科、內科等專科門診。2000年夏，警方接到報警，說王是無照行醫。警方一查，果然這些中醫師都沒有行醫執照，就以涉嫌無照行醫的罪名將王守東等逮捕。
但案件一開庭，人們就發現，中醫已經陷入了法律怪圈。在美國，中醫原本無法可依，何來行醫執照？中醫是一個灰色地帶，法律既沒有規定合法，也沒有規定不合法。中醫看病只能叫諮詢，開處方也是把中草藥當作營養補品，建議病人服用。中醫並不給病人進行打針、輸液、化驗等西醫診療，因此構不成違法。警方在“北京中醫院”並沒有查到任何與西醫有關的證據，因此，如果因爲王守東用中醫方法對病人進行治療屬於無照行醫，那麼就等於承認中醫與西醫具有同等的地位，但這又完全不符合現有的法律。
兩年零五個月過去了，王守東一案最後以折衷的方式結案。一方面，王守東需要爲在廣告中給醫師冠以專科醫生的名稱承擔責任，一方面法院爲他頒發了保護令，允許他繼續從事中醫藥專業。一場熱熱鬧鬧開場的無照行醫案就這樣悄然落下了帷幕。但從案件的處理結果來看，中醫的地位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美國中醫藥專業學會理事長李永明博士用“中藥不是藥，中醫不是醫”來形容目前中醫在美國的這種狀況。他說，王守東一案就是頗有說服力的例子，中醫要真正融入美國社會，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鍼灸師爲何一枝獨秀
雖然中醫的地位在美國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但是鍼灸卻在美國遍地開花。目前，僅紐約州就有2000多人有鍼灸師資格。從事鍼灸的王女士告訴記者，越來越多的美國人、俄羅斯、東歐等國的移民也進入了這個行業。她教的一個鍼灸班上，30多個學員中只有兩三個華裔。
鍼灸在美國的發展還要歸功於1971年隨尼克松訪華的《紐約時報》記者賴斯頓。賴斯頓來到北京後因急性闌尾炎住進了北京醫院。手術時，大夫曾用鍼灸麻醉給他止痛。回國後，他寫了一篇報道，詳述了這段神奇的經歷。報道發表後，鍼灸從此在美國出了名。記者還曾在尼克松展覽館裏看到一個隨同人員當年從中國帶回的鍼灸人體。
隨着鍼灸療法在美國的推廣，其療效和科學性也日益爲美國主流社會所認同和接受。1992年，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成立了另類醫學辦公室，1997年11月將鍼灸的“另類療法”身份提高到“補充療法”，從而正式承認了鍼灸是一種“有效的、正規的治療程序”。
目前全美有30多個州都有鍼灸師資格考試，合格者就可以拿到行業執照。王守東告訴記者，猶太裔對針灸合法化的推動也起了重要作用。美國人剛開始迷上鍼灸時，一些猶太裔商人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很有商業潛力的行業。他們出錢遊說，推動了各州相關法規的制定，並且成立了鍼灸師培訓學校和資格審覈委員會。在紐約，參加這樣的培訓，每人約花1000美元，考試費約600多美元，這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據估計，全美每年鍼灸培訓和資格考試的收入高達上千萬美元。
鍼灸的普及也帶動了中醫教育。目前全美有100多所中醫院校，紐約就有大約20多所。這些學校以教鍼灸爲主，也講授中醫的基本理論和診斷方法。國內的一些中醫院校目前也與美國一些院校展開合作，聯合培養中醫專業的碩士、博士。許多華人告訴記者，一些鍼灸師在掌握了中醫的治療方式之後，往往在鍼灸之外，還可以用傳統的中醫方式來診斷開方，配合治療，頗受華人患者的歡迎。王守東說，美國人接受鍼灸經過了25年，中醫涉及許多學科，要美國人接受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中藥爲何受限制
與鍼灸業的發展相比，中藥材雖然沒有取得比較明確的地位，但也有了一定的發展。隨着華人社區的逐步擴大，一些華商開始從香港、臺灣和大陸進口藥材。如今在各大城市的唐人街，蔘茸館、雜貨店裏都可以看到與瓜子、花生擺在一起的中草藥。紐約有些店裏各種藥材相當齊全，有的還有坐堂醫師開方。
有華商告訴記者，中成藥只要符合中國的衛生標準、不含有毒成分、不含瀕危野生動植物體、不含重金屬，即可不經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批准，而作爲營養品或健康食品進入美國。
但由於中醫沒有立法，中草藥的發展還是受到了限制。由於中草藥缺乏質量認證標準，很多僞劣藥品玷污了中草藥的名聲。李永明博士說，由於缺少法規管理，美國市場上銷售的中草藥有些含有被禁用的成分。去年就出現過有人把麻黃當作興奮劑大量服用中毒致死的事件。因此美國有關部門已經重新制定某些中草藥的檢驗標準。
誰阻礙了中醫的發展
在採訪中，記者瞭解到，假中醫是使中醫在美髮展受到影響的重要因素。1996年有個姓齊的華裔，以160美元一瓶的高價販賣治癌藥，後被查出裏面裝的是阿斯匹林。此案當時曾轟動一時，給中醫造成了極爲不利的影響。警方由此而誤把一些像王守東這樣的名副其實的中醫師當成“假大夫”。
李永明博士說，中醫學包含了許多道家和儒家的思想，因此中醫西進很容易引起東西方文化的衝突。比如語言就是一個很大的障礙。許多中醫使用的語言，即使是以漢語爲母語的多數中國人都覺得高深莫測，何況是西方人？此外，中醫主要思想理論在兩千年前已經完善，在相當程度上有着經驗醫學的特點，而現代實驗醫學只是在近百年才發展成熟起來，兩者難免發生衝突。
美國人能吃中餐，爲何不能吃中藥
但是，美國畢竟是一個多元文化的移民國家，中國人越來越多，中藥材越來越多，中醫得不到法律承認，連西醫專家也認爲極不合理。恰如李永明博士所說：“既然我們能讓美國人吃中餐，爲什麼就不能讓他們吃中藥呢？”
記者在採訪中發現，越來越多的在國內中醫院校畢業的中醫師來美國留學，拿到美國的西醫學位之後，正在努力推動中西醫的結合。他們大都認爲，從長遠看，中醫進入美國社會是完全可能的。這除了中醫本身的“魅力”和西醫需要中醫的補充之外，還有中國經濟發展帶來的契機。隨着時間的推移，中醫會逐漸被西方人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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