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信陽市淮濱縣一名叫符浩的33歲農婦前幾天坐着自行車,丈夫載着她在崎嶇的鄉間小道趕了兩個小時,到了幾十裏外的縣城。這是符浩有生以來第二次進城,在從縣人民醫院複診出來後,她在一名讀過一點書的熟人的指點下有些忐忑地給記者打了個電話。
幾天前,她因忙於農活,顧不得淘米煮飯,便花一元錢到村口的小賣部買了兩包方便麪。符浩說,除了給小孩子買幾包方便麪做零食外,村裏的大人們平時並不捨得吃方便麪,只是到農忙季節買幾包,圖個方便。
符浩下午吃下了這兩包方便麪,當時只是覺得味道有些怪,浮在水面的那層油似乎有點澀。到了晚上,她的肚子就開始一陣陣疼痛,繼而開始嘔吐,痛苦了一個晚上後,第二天一早,她被送到了縣人民醫院。醫生說符浩吃了不乾淨的食物引發了急性腸炎。
花1000多元治好病後,符浩向方便麪的生產商提出了維權交涉,並向記者作了反映,以期得到輿論的監督。
方便麪的生產廠家在河北省邢臺市隆堯縣東方食品城,出乎我們意料的是,廠長很痛快地承認了產品的問題,並將方便麪行業的黑幕一股腦都揭露給了我們。
他成了一個自曝黑幕者,因此我們有義務將其藏於幕後,以防他遭受不必要麻煩。我們姑且將其稱爲賈廠長,此爲化名。
“我是一個只識字卻不會寫字的大老粗。”這是賈廠長的開場白,“有啥說啥”。隆堯縣東方食品城是方便麪知名品牌“華龍”和“三太子”的基地,1994年,華龍方便麪在此建廠投產,此後,當地一些人打起“華龍”的主意,他們低價購進二手的方便麪生產線,然後花重金聘請華龍方便麪廠的技術人員。
至2000年左右,“華龍”附近已經有了七八家小方便麪廠,賈廠長便在此列——
“華龍”有上百條生產線,我們這種小廠只有兩條,投資一百多萬元就可以投產。因爲合夥人之間鬧矛盾、經營不善等原因,有的小廠已經虧本倒閉,現在只剩四五家。這個廠是我租來的,年租金20多萬元,原來的老闆就是因爲經營不善幹不下去了。但是我之前是做糧食生意的,並不懂方便麪的門道,怎麼辦?
我挖來“華龍”的一個技術員,給他每個月4000元的工資,他在“華龍”只是一個小角色,到了我這裏就是一人之下、衆人之上,工資又多,所以他很樂意。
到現在我對方便麪的生產工藝還是不懂,但是不要緊,生產上的事情全都交給他,他照着“華龍”這個大葫蘆畫小瓢,我只管收錢。
是的,照葫蘆畫瓢,這裏的小廠都這樣,生產出來的方便麪模仿“康師傅”、“華龍”還有“三太子”的,只要看上去像方便麪也就夠了。
我這兩條生產線,一條日產量3萬包,一條日產量是5萬包,三四十個工人就夠了。說白了,除了兩條生產線,我這家廠什麼都沒有。
我們這些小廠哪家有化驗室?!“華龍”開在隆堯,員工大多都是本地人,我們這些小廠基本都有親戚在“華龍”工作。
一般我們是不會對產品進行化驗的,除非看到面塊的顏色不對勁。我們這些小廠多少都有一點關係能通到“華龍”或者“三太子”的化驗室,給一點小意思,也就幫着化驗了。
賈廠長帶我們進廠房一邊參觀一邊講解黑幕,他首先帶我們到了麪粉倉庫,他說,小廠用的麪粉要麼是最次等的,要麼甚至是來路不明的。
麪粉倉庫隔壁就是流水線車間,裏面悶熱得令人透不過氣,20多個女工正在徒手作業。幾乎每個人的面孔都是紅撲撲的,汗流浹背。
方便麪生產工藝其實並不複雜,配好的麪粉經過簡單的和麪、軋面、切絲、裝盒、油炸、風乾後就可以包裝進箱,整個過程不過10分鐘。
在軋面處,我們很清晰地看到麪糰上成片的灰色污漬,然而賈廠長卻說這是小意思,牛奶存在回鍋奶,方便麪同樣存在回鍋面,也就是將調製失敗,本應淘汰的麪糰混進新面進行二次調製。
無論是油炸前的裝盒還是風乾後的包裝,女工們都沒有戴手套和口罩,抹過汗水的手直接與麪糰接觸。“沒有一個人做過健康檢查。”賈廠長一語道破“天機”。
面塊在包裝前還需經過一道特殊的工序,那就是在面塊上撒上生產過程中積留的碎面渣。“所有的廠都這樣,所以,你們不管打開哪種方便麪都會發現碎面渣,但大家都以爲是運輸過程中擠壓的原因。”
車間裏蒼蠅飛舞、積水遍地。車間的盡頭,隔着一層塑料門簾就是一個廁所,污漬滿地,惡臭直衝鼻腔令人作嘔,一名工人入廁過後沒有洗手便掀開門簾直接上了生產線。
“以前我有過一個獎勵政策,凡是打死一隻蒼蠅,獎勵一元,但現在正是方便麪的生產高峯期,沒那麼多閒工夫了。”賈廠長直言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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