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10日晚8時20分左右,一名14歲的成都少年的心臟停止了跳動,早在幾天前,醫護人員便告知他的父母,少年已經“腦死亡”,建議放棄無謂的治療。看着電腦屏幕上微弱顫動的心電圖,少年的父母爲了若有若無的生命一直不懈地努力着。
在那一刻,他們面臨着這樣一個問題:孩子還有呼吸心跳,叫人怎能忍心放棄不管?而現在,這個少年的死對於我們所有的生者也提出了一個問題:“腦死亡”是不是便可宣告生命的結束?應該選擇繼續治療還是放棄?腦幹死亡和呼吸心跳停止,哪個纔是死亡的標準?
親人們進退兩難
8月31日下午,14歲的中學生小偉在成都購書中心買書時突然昏倒。在四川大學華西醫學院附一院,經過CT檢查,醫生髮現小偉的顱內已經充滿了鮮血,屬於突發性腦血管“爆管”。
9月1日,手術後仍處於昏迷狀態的小偉被轉到了ICU(重症疾病)病房。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小偉還是處於深度昏迷即處於“腦死亡”狀態,只能靠着呼吸機和藥物來維持生命。護士告訴小偉的父母,像小偉這種情況已經不可能生還。
而小偉母親的想法是:“作爲一個母親,我怎麼忍心放棄治療呢?如果一旦放棄治療就意味着讓孩子死去。繼續治療總還有點希望啊!”在附一院的病房裏,另一位“腦死亡”病人的家屬告訴筆者,他哥哥去年因突發腦溢血,經搶救還是處於昏迷狀態,腦電波也呈平直線了,當時醫生就說已經沒救了,勸他們放棄治療,但病人仍然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所以他們要求繼續治療。就這樣,病人全靠藥物和儀器維持,直到病人開始腐爛,他們才相信病人已經死亡。
四川大學華西醫學院附一院外科的一名護士也面臨過同樣的選擇:她的丈夫因深度昏迷被醫生診斷爲“腦死亡”。但由於她是護士,知道“腦死亡”意味着什麼,於是就簽字放棄了治療。半小時後,她的丈夫便停止了呼吸。
“腦死亡”未被普遍接受
目前,許多人認爲僅憑人腦機能停止活動來判定人的死亡是有悖傳統觀念的。一直以來,呼吸和血液循環功能的停止纔是判斷生命終止的標準。
四川大學華西醫學院附一院ICU(重症疾病)科康焰主任的臨牀經驗是,大多數病人的家屬不認爲“腦死亡”就是死亡,只認定沒有呼吸和心跳纔算死亡。國內一家著名網站的一項關於“腦死亡”觀點的調查表明,即便在觀念時新的都市人羣中,不同意“腦死亡就是死亡”觀點的比例也高達28.12%。調查表明,儘管“腦死亡”觀念在城市人羣特別是較高文化程度居民中擁有良好的社會基礎。但是,我國對於“腦死亡”診斷標準還沒有立法,如果病人家屬不提出放棄治療,醫院還是會對病人進行全無功效的護理。這樣,不僅佔用了醫院的醫療設備,對病人家屬的精神和金錢也是一種消耗。
立法滯後不利器官移植
據調查,在我國搶救一名腦死亡病人一天的費用,可以治療上百名普通病人。顯然,“腦死亡”立法一可以減少醫療資源的浪費,減少患者家屬與社會的治療壓力;二可以降低患者本人的痛苦,讓患者“死”得有尊嚴;三是在“腦死亡”後,死者的身體器官可作爲其他有治療希望患者的替代器官。據有關資料顯示,我國現有100萬——150萬患者需要進行器官移植,但每年僅能實施1.3萬例手術,約99%的嚴重病人因不能及時得到器官移植而死亡。
“腦死亡”立法在即
衛生部副部長黃潔夫日前明確表示,中國製定《腦死亡法》十分必要,衛生部組織有關專家深入討論、起草制定的符合中國國情的《腦死亡診斷標準》初稿已完成,目前正在廣泛徵求各方面意見,進行修改完善。
據透露,我國對腦部死亡的標準判斷,有以下幾項:嚴重昏迷,瞳孔放大、固定,腦幹反應能力消失,腦電波無起伏,呼吸停頓。以上5項連續出現6個小時而毫無變化。
支持方既要“優生”亦要“優死”
劉醫生:“腦死亡”最重要的是觀念上的變化。實際上,當人的腦幹死亡後,已經沒有搶救價值。但是由於呼吸、心跳沒有停止,病人親屬就不認可,要求醫生必須盡力搶救。這樣既浪費了病人親屬的錢,又耽擱了其他病人。“腦死亡”這種代表人類對死亡理解的進步觀念,已經被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所認同和接受。
王羽(醫生):我覺得從法律上確定“腦死亡”的根本意義在於爲社會醫療保障提供拒絕依據。如果家屬堅持救治,我們應該尊重他們的要求。但是如果病人享用的是公費醫療,他必須自己承擔這筆救治費用,如果有奇蹟發生,再由社會醫療保障來承擔其所支付的費用。不過,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反對方慎重對待“生死問題”
市民馬德祥:絕大多數人在生命結束時,呼吸和心跳會首先停止,但約有5%的人因腦外傷、腦腫瘤、腦血管疾病等呈現腦死亡。爲這“5%”腦死亡立法的重要性和緊迫性在哪裏?“生死問題”必然影響到社會道德、倫理觀念和法律制度的變化。而且,在沒有進行廣泛宣傳、人們無一定心理承受能力的情況下,通過法律的強制手段推行腦死亡,只能適得其反,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張女士(商場營業員):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腦死亡”。這對病人家屬來說,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何況也不是沒有“腦死亡”復活的先例,如鳳凰衛視的女主持人劉海若,在英國被診斷爲“腦死亡”,但在北京竟奇蹟般地甦醒了,我們又怎能眼睜睜地放棄親人醒過來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