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法國實施全球第一例換臉手術後,國內整形外科界對於換臉手術的關注也近乎狂熱,南京開始徵集“國內換臉第一人”、上海開通全國首條換臉免費諮詢熱線,並打算開始籌措“換臉基金”。就在換臉手術在全國驟然升溫的同時,我國著名整形外科醫生、中國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醫院專家陳煥然博士則對此提出了質疑,他稱現在整形外科界對換臉手術的誤讀和對手術效果的誇大,極有可能將換臉技術引入死衚衕。
面對老王發出的“誰能給我一張臉?”的呼籲和幾乎沒有一個人願意捐臉的現實,陳煥然意識到,現在大家對換臉手術的關注似乎走錯了方向,“需要關注的不僅僅是換臉技術和徵集需要換臉的病人,而是讓社會接受換臉這個事實,同時必須有人願意捐臉。”陳煥然不無擔憂地說。
在中國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醫院病房,記者看到了陳煥然口中的老王。老王是邯鄲人,一年前鍊鋼時突然噴出來的鐵水將他的整張臉都毀了。“從那以後我從來沒有出過門,不敢見人,受不了別人異樣和歧視的目光,我的孩子見到我就哇哇哭,看到反光的東西都很反感,感到很絕望。”由於嘴和鼻子嚴重受損,老王說話顯得很困難,並伴隨着粗重的喘氣聲,“現在我生活也不能自理,嘴張不開,吃飯只能用小勺和吸管。”
通過報紙老王瞭解到換臉手術,並找到了整形外科醫院的陳煥然,“陳博士告訴我技術能換臉,就是缺捐臉的人。”老王說,“現在我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人能給我一張臉,讓我重見陽光。”
本報前一期也報道了南京軍區總醫院的洪志堅正在徵集“國內換臉第一人”的消息,陳煥然稱:“換臉手術在國內已經炒得沸沸揚揚,可是在我們醫院隨時都能看到需要換臉的人,從不缺等待換臉的人,真正缺的是捐臉的人。”
至今爲止,醫學界對換臉手術還沒有一個科學的定義,從英國、美國、法國到中國,都致力於換臉技術的開拓,但是沒有一個人定義什麼是真正意義上的換臉手術。
面部包括四層結構,皮膚、皮下組織、肌肉和骨骼,以及血液循環系統和神經系統兩大系統。洪志堅認爲,涉及面部大部分,包括皮膚、皮下組織等兩種或兩種以上組織的移植就能稱爲換臉手術,目前他們計劃進行的換臉手術暫時沒有涉及到肌肉和骨骼的移植。
“如果只是移植皮膚和皮下組織就不是創新技術了,也不需要討論了,沒有換臉的意義了。”陳煥然對此表示質疑,“兩大系統的接通,四層結構的完全移植,纔是一個真正意義上完整的換臉手術,換臉手術是由淺到深來做的,法國換臉手術的創新意義在於涉及到了部分肌肉和骨組織的移植。”
老王屬於重度燒傷,需要移植的部位包括耳朵、鼻子、嘴脣、下巴等,已經涉及到了肌肉和部分骨組織的移植。面部的表情肌系統讓人類獲得了獨有的表情,面部的骨骼決定你的臉不同於其他人。陳煥然說:“真正能造成民衆恐慌,引發爭議的也是整個四層結構的移植。如果走在大街上,看到死去女兒的臉竟然還在逛街,這的確是一件很令人恐怖的事情。”
不過陳煥然稱:“如果以後的技術真的可以實現四層結構的完全移植,我們也可以對移植的新臉進行整形手術再創作,使換臉人不像捐臉人。”
而對於現在爭論最多的表情恢復問題,陳煥然認爲有點盲目樂觀和誇大換臉手術的效果了。“如果法國‘換臉人’伊莎貝爾的嘴角能露出一絲微笑,全世界人民都要歡呼了,可以稱之爲整形外科領域的一大突破。”要讓換臉人恢復表情,陳煥然認爲是現在的醫學發展遠遠未能達到的高度。
整形外科的臨牀技術已經沒有問題,比如臉部組織的移植、神經和血管的縫合等,至少2000年以前整形外科技術就已經達到這個水平了,頭髮這麼細的血管縫6到8針接通絕對沒有問題。
目前令人尷尬的是,整形外科技術已經遠遠領先於基礎醫學的發展,實際操作可以把一張捐獻給老王的臉完全移植過來,保證成活一段時間,但是沒有辦法克服換臉手術的兩大難題,一是免疫排異反應,二是即便移植成功,神經再生從而讓新臉活動起來等問題目前沒有辦法解決。
陳煥然給記者打了個比喻,就好像接通電話線一樣,換臉手術接通的只是電話線的橡皮絕緣層,而神經細胞就好比裏面的銅絲,信息是通過銅絲也就是神經細胞傳遞的,手術無法接通銅絲,必須通過神經細胞的再生,讓像老王這樣的患者移植過來的臉和本身的神經對接、生長,最終能接受來自大腦皮層的指令,能夠微笑。目前這還是世界難題,有賴於基礎醫學的發展。
即便神經細胞再生後,如何讓大腦皮層支配一張全新的臉的面部表情肌肉呢?陳煥然說,肌肉都有記憶功能,比如把劉先生的臉放到老王臉上後,臉部表情肌肉記憶的還是劉先生大腦皮層儲存的信息,移植後要重新適應和熟悉老王的大腦指令才能重新建立一套反應機制,才能重新獲得表情,這需要在康復醫生和心理醫生的長期幫助下,纔有可能實現。
|